南无乡二人祭拜了许道灵,又祭拜了早已逝去的老师许道温后,找到赵道书,田无欲等人简述别情,知道这些人即将赶往东州,应对妖族。二人未再驻留,只取了《重明真诀》的心法,便又匆匆远离。
飞舟一路西行,黎明时分,月朗星疏,东边泛起鱼肚白,南无乡背着赤虹、碎星两口宝剑,背向船头,等待晨曦。火鸟红儿静静站在肩上,随他的视线而望,却看不出任何名堂。
半晌,太阳完全出了地平线,南无乡转回舱中,黎明雪早煮好了一釜茶。茶叶是从地师府带出的。
南无乡品了一口,说:
“这艘霁月舟有些不合理,舟舱整个在后面,舟尾连个站人的地方也无。在船头反身看晨曦,有这船舱挡着,兴致就差了许多。就说实用性,万一有人从后面追来,想看敌人的情况也不方便。”
“嗳!”黎明雪轻笑一声,“你也不想这舟是谁的。本是萧前辈铸来自用,只是知道你要奔波几个地方,又有伤在身,才送你代步。想必萧前辈在东海,是不缺日出看的,若有人追他,准被一剑劈了,哪还用观察敌情。你若觉得不方便,我传音给神巫山,咱们自己打一口,索性不要船舱,朝看日出,暮看日落,昼看清风,夜看明月。”
“朝看日出,暮看日落。”
南无乡反复吟念此句,以至失神。黎明雪以为他心驰神往,还想自己说风啊月啊的,是否有失含蓄。却不知南无乡的思绪,早被她这句话引到另一件事情上,所想完全无关风月。
“无乡,无乡。”黎明雪轻唤两声。
“啊,”南无乡回神,“好,打一口。”
说完,取出一个拇指大小,青翠欲滴的小瓶,仰头滴出一滴菁魂丹服用,顿时清香满口。就将小瓶抛给黎明雪,闭目打起坐来。
他找到融合两种心法的窍门,但想彻底融合还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融合后的真元,就是让他吃尽苦头也不能消解的那股余劲。这股余劲太过霸道,他掌握不住,以至反伤自身。又因是自身运化而成,不能排除体外,也不能借助外力化解,只能用尸佛的修为封印。
他找到了修行这股力量的方法,但也不能一蹴而就,否则一个承受不住,肉身崩溃都是轻的。在真正掌握这股力量前,依然要靠赤凰剑镇压体内的真气和灵力,甚至肉身的伤势,赤凰剑不能拔出。
这三十年中,赤凰剑一直插在心头,伤害他的同时,也在提升他的体质。等伤势痊愈,肉身根基会胜过伤前数倍,最明显的变化应该体现在恢复伤势的速度上。换言之,等伤势痊愈,《原本星辰感应篇》里描述的不死之身就初具效果了。
这个过程不是没有代价的。除了每日十万八千次穿心之痛,他还明显感到,体质增强一分,赤凰剑的威力就会减弱一分。
赤凰剑的威力减弱一分,压制南明真诀和天心诀的效果就会减弱一分,被镇压的真气和灵力就会恢复一分,再将两分力量一同运用,就能转化成他要修行的纯阳罡劲。
但一分真气,一分灵力只能转化成一分罡劲,如此等伤势恢复,两股真元合为一股,他体内的真元会只剩一半,又要一番苦修才行。至于那时赤凰剑还能剩下多少威力,就不是现在可以预料的了。
这样算来,除了炼气、炼神耗费的两分心力,他在修炼肉身上耗费的心力同样不少,承受的痛苦甚至更多,不过仰仗祖先余荫,依靠赤凰剑的灵性,可以加速这个过程而已。
在此之外,他想在剑道上有所成就,势必又要耗费许多心力。如此一想,修行如此艰辛,他却能在这样的年纪有现在的修为,天道对他的眷顾终究胜过苦难,就觉得辛苦不是辛苦,反而有些得意了。
黎明雪看着他,见他身上灵光渐胜,青的红的金的此起彼伏,映做一团。先是呼吸声,后是心跳声,进而是血液流动,甚至生机代谢声也缓缓发出,竟一团和谐,十分悦耳,又惊又奇。
再过半晌,穴窍打开,有呼呼声如风似火,时慢时快,时缓时急,更觉惊奇。忽然又一声炸响,似平地惊雷。
黎明雪被惊雷一吓,连拍胸脯。更夸张的是红儿,它一直站在无乡肩头,无聊了就啄无乡的头发。南无乡体内发出一声雷鸣不说,还从毛发上闪出一道雷霆,红儿被电弧所击,顿时展翅惊飞,一下撞到舱棚,七荤八素的跌下来。
黎明雪掩嘴直笑,见红儿一脸不满,就取出两粒蛟肉喂它,这才转忧为喜。之后,南无乡身上各样声音此起彼伏的响成一片,竟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她这才放心,也从小瓶中滴出一滴菁魂丹服下,同样满口芳香,沁人心脾。却没有闭目打坐,只在腹中缓缓运化,同时操纵飞舟。
南无乡一坐就是一日,直到太阳将落,才猛然睁目,又出舱立在舟头,看起日落。
黎明雪见状摇了摇头:“我看五雷天心诀最神妙处不在克制妖族,而在记时间,什么时候日出,什么时候日落,什么时候月圆,什么时候月半,从来拿捏得分毫不差。”
如此又半晌,太阳沉到地平线下,南无乡还转回来,叹了口气:
“我族有两门瞳术,一门为太初神眸,一门为太终神眸,看的都是万物变化。前者追求变化的开始,修行的方法是吸取太初之光,后者追求变化的终结,要用日落之光洗炼眼眸。我突发奇想,尝试同时修行两种秘术,可看了一次日落,今早的日出倒白看了。”
他一说这话,黎明雪反应过来,知道早晨的失神,是琢磨修行之法所至,心有几分不悦:
“这门瞳术不好,如果看尽万物的开始和终结,修行还有什么意思。看这百草丰茂时,不是未出芽的种子,就是生机尽断的枯木。看个美人,不是才出生的婴孩,就是一副白骨骷髅。如此一想,莫说修行,就连活着也没意思了。”
南无乡听这话中似有火气,却不知哪里得罪了她,只好解释道:
“话虽如此,可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呢?一则我不会乱看,二则万物变化皆有规律,这门瞳术也只是在一个情境,一个规律里看过去未来,换个情境,境内规律不同,所见就会变化了。”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黎明雪怒气更重,冷冷回道:
“这样就没意思了,情景一瞬万变,所见也跟着变,可见所见不准,修行起来没有大用。”
南无乡一听,真以为黎明雪觉得这门瞳术无用,连忙又道:
“虽说一瞬万变,但变中也有不变,这门瞳术不至于一无是处,破解阵法就十分好用。”
黎明雪不过略使小性,见他紧张兮兮的解释起来,似乎不解风情,但也有好笑之处,便轻笑两声:
“我们的重明神眸,可见大明大暗,修行到一定程度时,一眼皓日,一眼明月,说重明鸟用此眸上看青冥,下看九幽。我不知青冥和九幽是什么样子,但你不妨试试,一眼看日出,一眼看日落,或许就能兼顾了。”
黎明雪双眼轮番眨动的示范几次,双目转换间,琼鼻微微皱起,俏皮本性展露无遗。南无乡见而心动,俯身就要捏她的鼻子。手到半途被黎明雪拍下:
“我也要打坐了,你驾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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