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兵头头的马鞭扬手一震便作一声破空声响。
落在陈珏身上更是如同一记重锤,从后背到胸膛,好似一股巨力贯穿一般,硬生生的好像要将他分成两半。
他只来得及闷哼一声,转头就晕死了过去。
直到此时,那小兵头头才想到了什么,晦气的甩了甩马鞭,冷哼一声道。
“当了老子的兵还敢唱这种亡国之调,看老子回营怎么收拾你这臭皮匠。”
或许是因为他的谩骂不止,又或许是陈珏选的时机比较好,蔡家的马车正好和粮车交错,马车上的纱帘微微一晃,一只玉手拉开了纱帘一角,随即却隐约见着一个人往外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就看到了陈珏大半张脸上血色未干,一脸苍白文弱的模样配合着那小兵头子颐指气使的模样,不得不让人怀疑陈珏到底是怎么加入这一伙人之中的。
马车中的女子沉默了半晌,终究是不忍心看着陈珏被那小兵头头活活打死,伸手示意了一下一旁的侍卫,这才缓缓放下纱帘。
……
迷迷糊糊之间,似有一缕暗香浸入鼻翼之中,昏迷的陈珏不自觉的抽了抽鼻子,到底是有些不适应,迷糊的就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副纹饰精美的穹顶,耳边隐约还有些许的马车轱辘的声音。
“还在马车上吗?”
一念闪过还没等他细想,就听着一旁有人说道。
“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挨了一鞭子还能恢复得这么快。”
说话间,陈珏也爬了起来,正好见着一旁说话的女子。
和想象中文雅秀美的蔡文姬不同,不远处坐着的那女子虽是一袭华美宫装,眉眼秀丽,姿态端庄,可是分明就不是那个一曲肝肠断的蔡家才女。
陈珏这边,背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小兵头头的一马鞭的确是够劲,一鞭子下去连皮带骨都断了不少。
现在他想要起身都差几分力气,只能斜靠在马车角落里,有气无力的问道。
“你不是蔡琰?难不成你是她的妹妹?”
“你认识我?”
他一句话直接就点名了蔡文姬的名字,话到此处,即便是那端庄的小贵/妇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认错了人的陈珏无赖的叹了一口气,随意的瘫靠在马车角落里,说道。
“你既然不是蔡琰应该不懂音律,自然也不是被我先前所打的拍子吸引。那你为什么还会救我?”
“拍子?我只是看你文弱,不忍心见你被人活活打死罢了。”
“是吗?那你倒是个难得的好心人。”
说到这儿,陈珏自嘲似的笑了笑,一路倒霉到现在,总归是误打误撞的遇上了。
相较于被关在幽州大营里和一群大老爷们儿玩强人锁男,亦或是去打风头正盛的黄巾贼首,现在能遇上出游的蔡家子辈无疑是极好的。
在司隶五州之中,蔡家是少数几个没有参与皇族之争和门阀之见的家族,最多也就是文人发发牢骚而已。
只可惜后来董卓入宫,十八路诸侯勤王的时候,蔡家无依无靠,一家百十来口人死的死,逃的逃。
以音律乐理闻名一时的才女蔡文姬也被匈奴左贤王所掳,以至于在其后的三国纷争之中这个才貌双绝的奇女子也因此少了许多戏份。
想着这些琐事,陈珏也就一直闷在角落里不吭声。
那蔡文姬的妹妹眼看着他不吭声,还以为他这是回光返照就精神一会儿,现在就要死了,试探着凑了过来,挥了挥流香广袖,好奇的问道。
“小贼,你叫什么名字?”
“小贼?你见过贼会唱曲儿的吗?”
陈珏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没好气的将她的手拍开,这一副不愿理睬的样子,反倒是让那姑娘越发的好奇起来。
“如今天下太平,大汉永昌,你一个小小士子当着众人的面唱衰我汉室三百年基业,还不是贼吗?”
“唱衰?这天下九州千疮百孔,民不聊生,各方门阀思变已久,你觉得我是唱衰?”
“民不聊生?你在说什么胡话,这天下百姓可好着呢。”
“好个屁,你在那皇都洛阳说天下百姓过得好,你怎么不去那些穷山恶水看看?”
“我这不就是在漠北边塞吗?”
“……”
别说这蔡家的小丫头还挺能说,陈珏扯了两句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打草稿的缘故,一时还真有些说不过这小妮子。
当下陈珏又气又恼,皱眉回头瞪了那蔡家丫头一眼,没想到那姑娘一脸呆萌的看着他,好像是只没反应过来的小羊羔似的。
耳边听着马车轱辘咕噜咕噜的声响,陈珏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突然一个饿虎扑/羊直接就照着那蔡家丫头冲了过去。
那丫头显然也没想到陈珏说不过她,竟然还急了,紧张之下也没见着用什么本领,就是随手扑腾了几下,这一拍一踹之间竟然打得陈珏闷哼几声,本来就是张血色斑驳的大花脸,转头又是满嘴的血沫子到处窜。
高武三国之中,果然人均战斗力都高出一般人不少,就连这个蔡家的小丫头随手几巴掌都能打得虎虎生风。
可怜陈珏一个病秧子又挨了一顿毒打,这会儿甚至被那姑娘反身一下子坐在地上。
“你这小贼当真可恶!”
“……”
说是那蔡家小丫头连声娇/喝不止,一贯冷言冷语的陈珏这次却并没有出言嘲讽。
就这么骂着骂着,眼瞧着陈珏眼角竟然还闪动着些许的泪光,好像是被那姑娘给打哭了似的。
看着这一幕,那蔡家的丫头也自觉无趣的皱了皱柳眉,不耐烦的说道。
“堂堂一个三尺男儿,有必要这么哭哭啼啼的吗?”
“……”
陈珏默不作声也没有解释些什么,或许这些话过几年再说,这蔡家的丫头才能明白那种苦痛。
隐世秘境之中的危险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过只是位面世界的既定剧情,即便是再真切也终究不是他的故园。
和方红梅分别之后,陈珏的心里就一直在隐隐作痛,作为昔日北上开辟第九城域的先驱者,他不愿意离开那里也不愿让现实中的人类再遭屠戮。
可是现在的他却只能躲在这样的角落里,像只老鼠一样拿着偷来的一块冰糖,沾沾自喜。
这样的生活,对于曾有荣耀的陈珏而言是如此彻底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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