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读,虽无红袖添香,白焕章却读的十分入神,似本该如此,日日如此,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夜半无声,白焕章手中捧着的书卷,似重逾千钧。
“不说硬话,不做软事,怀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
放下书卷,白焕章笔挺的身形站起,伸了个懒腰,略显疲惫的登上床榻,和衣而卧,不久,房中响起均匀纯净的呼吸声。月色如水,映照在方才看过的书卷上,印刷精美的书卷上,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字迹,辽王家训。
翌日,清晨,鸟语花香。
白焕章隐居的白家坞,是一个圆形土堡,倚山而建,山便是棋盘山。旭日东升,见山峰如簇,好似日月星辰罗列。但见马车遍地,热闹非凡,还有一个个身穿大红军服,神采飞扬的兵学生,往来其中。除了兵学生,尚有一群……儒服士子,一个个神采飞扬,成群结队的登山游玩。
兵学生,士子,那自然是老死不相往来。这便是如今辽东的现状,朝廷既不禁儒学,儒学自然死灰复燃。
历史的惯性,便是如此强大,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儒学生眼高于顶,舞刀弄枪那就是俗物,儒学生游历山林,自然要表现出与自然万物交融的风致,以及触景生情、感悟于心的巧妙。
一个老仆,一个亲兵,陪着白焕章登山,老仆挑着准备野宴的食盒,亲兵提着一个长条型的木盒,十分简朴。近十年来,县衙出资修了山道,并建了几个亭子。石阶盘旋而上,约行百余步,山道左侧有一汪清泉,泉水清可见底。
从山下攀到峰顶的数里山路,也让白焕章大汗淋漓,而且山路湿滑,十分难走。但一路上的茂林修竹、野花老藤,还有山鸟禽雀的宛转鸣叫,都让人心旷神怡,这沈阳府周围的山,真是没有一座不美啊。
可身体的疲惫还是很实在,攀上山顶白焕章便脱下皂靴,便拍打着酸痛的小腿,以解疲乏。
有三三两两的年轻士子在此徜徉,有的相互激辨,有的把书案都搬到山上来了,在挥毫作画或者作书,还有的忿忿然,阴沉着脸色,咕哝着不知在发什么牢骚。这些士子见到白焕章,诗也不吟了,辩论也停止了,一个个瞪着白焕章脱掉的皂靴,大摇其头。
“简直,不成体统!”
“斯文扫地乎!”
这群士人也不仅仅这样猛看白焕章,每一个后来者都要被他们这样审视,眼光挑剔得无以复加,但白焕章的俊朗风仪还是让他们惊愕了片刻,然后交头接耳问此人是谁。
闻血手屠夫之名,众士人纷纷色变,掩面急走,避之唯恐不及。白焕章不禁哑然失笑,文人士子与厂卫鹰犬,如此这般老死不相往来,可比崇祯年间人人喊打,又强的多了。
不久,又有一群兵学生穿戎装武服,一个个英气勃发,过来拜见。白焕章摆摆手,迈步上前,却看到沈阳兵学教授冯梦麒,微笑着看着他走上来,便紧走几步,上前施礼。
“白大人,有礼。”
白焕章洒脱一笑,淡淡道:“你我同僚,不必拘礼。”
一群兵学生纷纷上前,行军礼,问安的都有,一时间这山清水秀之地,平白多了阵阵英气。细看这些兵学生军服领子上,多是授了衔的,整整齐齐的中尉官,便知是新近参加过结业大典,成绩优异者。
果然闲坐片刻,冯梦麒叹道:“白大人,下官不日便要去职,怕是不能来此看桃花了,今夜之欢,不知何日能续,思之伤感。”
白焕章笑道:“要调到哪里去?”
冯梦麒道:“南洋。”
白焕章微微错愕,便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南洋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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